第一百二十七章 哀鸣与悲伤-《花与剑与法兰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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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又是一个美丽的初秋傍晚。

    太阳已经即将走完它今天的旅程了,晚霞的光将周边染得通红。

    阳光从半空当中洒落到了密布的森林中,金色的丝线从树叶之间的缝隙,在半空当中编织出了复杂的印记,晚风在林间飘荡,带着月季花的花香,直扑到每个人的鼻尖。维也纳周边的乡村具有一种和法国相似的美。

    在森林的深处,矗立着一幢三层的宅邸,这座宅邸外面被漆成了黄色,而在窗棱之间则被涂成了白色,看上去小巧精致,而又十分幽静。

    然而,窗外是一片勃勃生机,而宅邸内却是一片阴郁,令人压抑,每个人都阴沉着脸,好像是在经受什么精神上的折磨似的。

    在宅邸深处的一间房间里,年轻的特雷维尔夫妇正静静地坐在里面,不过夫人显得有些紧张不安,视线游移不定,而丈夫则要镇定许多,一直都在远眺着窗外,看着外面的乡村风景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之后,夏洛特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不安与悲伤了,她轻轻地抓住了丈夫的手。

    “夏尔,我真是有些害怕。刚才管家跟我说,她真的已经危在旦夕了,可能……可能都撑不了三个月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着急,”夏尔也搭住了她手,小心地安慰了妻子,“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的,至少……相比于她的亲人们,她这么安静地离去也许也算是一种幸运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上帝啊!”夏洛特并没有因为夏尔的这个安慰而镇定下来,反而横了他一眼,“都到了这个时候了,你还要对他们这么苛刻吗?!就不能说几句好话?”

    “好吧,抱歉,夏洛特……”夏尔笑了笑,“我错了,原谅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等会儿,你见了她之后,看在上帝的份上。看在我的份上,不要再说得这么苛刻了,好吗?”夏洛特向他恳求,“她如今已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我尽量。”

    就在不久之前,夏尔偕同自己的妻子,一起来到维也纳郊外的弗洛斯多夫庄园。

    为了掩人耳目,他们特意更改了装扮,打扮地就像是对在附近旅游玩年轻夫妇——如果忽略掉夏洛特那明显隆起的腹部的话。这种装扮其实还是挺像的。

    这座庄园,就是波旁王家玛丽-特蕾莎长公主殿下的隐居之所。

    她是路易十六和王后在结婚八年之后所生下的第一个孩子,在她出生的时候,虽然是个女儿,但是整个王国都陷入到了欢腾当中,因为她的诞生证明了国王和王后的生育能力并无问题。在她之后,国王陛下也确实和王后又生下了几个孩子,包括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。

    然而,欢呼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,在她11岁的时候。革命爆发,她的一家人被拘禁起来,在她13岁的时候,她的父亲和母亲相隔几个月次第被投入到了断头台之上。

    她的第一个弟弟很走运,在大革命爆发之前一个月就早夭了,而她的另外一个弟弟则没有那么幸运了,尽管在路易十六死后他被流亡外国的贵族们尊奉为路易十七,但是他并没有履行过王位的职责,甚至这个尊号还给他带来了危险,在1795年他死掉了。甚至人们至今还说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。

    只有她活了下来,然而如今她也要死了。

    她嫁给了她的堂兄弟、父王的三弟阿图瓦伯爵查理的儿子路易-安东尼,然而两个人并没有留下子嗣,说不清到底是谁的责任。

    在父王二弟路易十八死后。阿图瓦伯爵继承了王位,成为了查理十世,而她的丈夫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王太子。然而,查理十世治国不善,1830年的革命再次击垮了这个王族,并且将他们驱逐出了法国的土地。她的丈夫仅仅当了一个小时的国王,就被迫签署了放弃王位的诏书,眼睁睁地看着菲利普-平等的儿子完成了他的夙愿,登上了王位。

    她就是一整个时代的亲历者,甚至就是历史本身。

    过不了多久,她也将随着一个时代一起,被埋葬到了人们的记忆当中。

    大革命和它最初的余波终于将要结束了,那个时代的巨人们已经或者将要一一作古,就连那些最激烈事件的见证人们,也将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这是夏洛特最喜爱最崇拜的人了,无论是面对暴民时的刻骨仇恨,还是面对篡位者的极度蔑视,抑或是回国后宣称要炸掉先贤祠时的极度决绝,她的一言一行,无不契合夏洛特的那种特殊的价值观——难怪夏洛特将她视为偶像,也因此而如此忠于保王和正统事业。

    所以也不难想象长公主将死的消息对夏洛特所造成的冲击了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之后,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对丈夫的话太重,夏洛特又重新抓住了丈夫的手,“夏尔,对不起……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太紧张了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夏洛特,不用跟我道歉,我能理解你。”夏尔十分体贴地抱住了她,“是我说得太过分了。”

    夏洛特几个月之前才刚刚死了爷爷,如今长公主也要死了,两个崇拜的人都相继死去,对于她的打击太大了,而夏尔刚才的话确实也自觉有些刻薄,一顺口就说出来了,没有顾及妻子的感受。

    “他们是王家,之前不知道给了多少人恩惠,就连我们的先祖都蒙受了多少照顾啊?!可是现在已经没几个人理会他们了,人人都忘恩负义。如果就连我都不理会他们,那他们就实在太可怜了。”夏洛特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哭腔,“我们这样的人,怎么能够不支持正统的君主呢?”

    夏尔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,这个问题他也不需要作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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