凛音不确定当初陆镜是否真的承诺过要把数字心智给她。现在看着拥有数字心智的陆镜，凛音有点想离开这个队伍了。要是自己有数字心智的话，现在应该已经完成所有课程，成为希利斯之海的操纵者，能够成为网监先生的助手，可以抬头挺胸、扬眉吐气，成为尼斯托公司不可或缺的一员。强大百倍不止。而现在，只能在小队当中，和陆镜继续朝夕相处。凛音走在队尾，细田义行双手抱在脑袋后面，用一副随时准备要杀人的态度开路，其他人被他保护在中间。他们打算出发去抓失口琉璃，但天气变得很坏，上京的天空阴沉沉的，暴雨转瞬将至。凛音松了口气，如果就这样跟陆镜一起行动，还不如叫凛音去死，现在终于有了个缓冲窗口。机械运作声轰鸣响起，从各个知名商厦顶端升起一座座尺寸巨大的分流天幕，它们向两侧延展出金属坡面，意图将暴雨倾倒在邻近的街区当中，近百座铁幕依次从高楼大厦顶端升起，像古代天守阁的高顶飞檐，由此可保建筑本身免受骤雨侵袭。顷刻间大雨便至，凛音原以为他们小题大做，后来才发现北部列岛的大暴雨果真声势骇人，面对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，横亘上京的交错二十四条排水渠此时悉数打开，这些超级水渠原先伪装成宽阔的双向十六车道公路，如今路口封锁，道路开启如扇，可见下方宽阔而深邃的巨型排水通道，它们将雨水导向大海，足以容纳七昼夜的倾盆大雨，是为超巨型城市的治理策略。凛音和小队的伙伴们站在街边，看着面前的道路突兀分开，路面摇摇晃晃地向下展开，伸向水渠深处，道路变成鸿沟，到处亮起禁止通行的红色指示灯，若在排水渠开启的时候掉入路中，任何保险公司都不会负责。“我们进店商量计划吧。”陆镜眼见大雨呼啸落下，赶在被淋湿之前拉着大伙走进旁边的回转寿司店。经济颓势，生意不景气，这样的街边店铺对任何客人都欢迎备至，看到一大群活生生的金主进店，整家店的员工们都迎上来，极热情地向他们弯腰鞠躬打招呼，无比殷勤地将他们带入宽阔的团体包厢当中，他们都带着白色绑头带，穿围裙，女子则穿传统服饰，包括白布袜、木屐和粉色锦结。凛音喜欢屋里的装饰，有种简约温馨的氛围，木质地板、软墙与方灯都有本地特色，服务员为每个人铺了澹锦飞鸟纹坐垫。高处悬挂着智能荧幕，在中央长方桌上，虚拟食物以三维投影形式浮现，只要刷过现金卡，真正的食物就会从台子底下窜出，一比一地替代掉原先影像。两个脸色涂得煞白的艺伎合成人进了包厢，向他们毕恭毕敬地行礼，随后就坐在包厢尽头的小隔间里，拉上帘子，在里面轻轻拨动三弦琴，增添雅致氛围。这里沿街有非常好的视野，落地窗方正且巨大，可以看到大雨和暴风如何摧残街道，外面的市民顶着骤雨赶路，一些穿梭机呼啸着掠过雨幕，看起来都急急忙忙，沉沦在忙碌的俗务当中，相较之下，凛音却能和伙伴们坐在包厢里吃饭，顿时感到加倍安逸。凛音买了一盘又一盘大虾卷，对于生鲜海味怎么都吃不够，三维影像太过逼真，仿佛还冒着香味。吃完之后，凛音抬头看到陆镜正在盯着自己。她不知怎么回应陆镜，被迫双手抱在胸前，闭上眼睛装酷。她在脑处理器中搜索娱乐新闻，试图转移注意力，即便闭上眼也能看到电路信号生成的虚拟图像，视野中浮现的半透明可互动面板允许她浏览一些简单资讯。陆镜见状也偏过目光，用自己的数字心智去做些运行和算法工作，适应其效果。对她来说，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很有意思，数字心智果真是稀有科技，效果惊人。凛音安装的是奈米西斯集团特制的“晦月-140”型处理器，运算速度很快；陆镜用的则是天枢制物设计的“驺吾”型处理器，比凛音还要更快一筹。倘若凛音知道此时陆镜已经有了凌驾于她的思维运算能力，恐怕情绪会更加难绷。在网路娱乐趣闻上，凛音搜到一段对话截图，目前在热搜趋势榜上不断上升，是一段不知被谁泄露出来的通信对话。——“我的尾巴很大，你要不要看。”“要看。最近看到那些男友粉为你发那些示爱的内容，我反而感觉更刺激了~”“反正现在很火嘛，粉丝们已经像当初崇拜铃川纪衣一样崇拜我了，不管怎样大家都会给我打钱的。”“还想跟以前一样跟你通信doi，开心到翻白眼啊~”“听你这样说，我更爱你啦……从身体和心灵，一样的爱，没有分开的爱……”“那我们一直发到早上~记得喊我妈妈~”——似乎是毫无逻辑又奇妙的对白，但是一想到谁是有尾巴的人，大伙难免联想到目前风头正劲的微十月。难道国民偶像微十月有一名潜在的男友？这个消息不由得令粉丝们纷纷心碎，陷入近乎崩溃的状态，争相要求微十月给出回应。而微十月则一直没有明确表态。至于到底是谁发出这样的图片、令微十月陷入舆论浪尖，人们也无从得知。为什么要用通信的方式doi呢？凛音沉思。这也太奇妙了。如果微十月有男朋友，正常地do就可以了，为什么还要通过语音和文字的交流来制造心理幻象呢？不觉得磨叽吗？偶像的世界真难理解，加上微十月最近刚刚使用了虚拟形象，一切都变得格外复杂。想到微十月，凛音搜索一番，发现微十月单独三月的营收就已经突破3300万，偶像的吸金能力只有令凛音自惭的份。这个世界未免太大，人们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状态当中，还是不要干涉别人的圈子为妙。她环顾房间，陆镜、细田义行、觅影、尼德来特和舍场千雪都个性不同，出身、家境和能力也都截然有别，而今却在同一个包厢里面嗯造寿司，反而让凛音感到一种莫名的调谐感。一个新的小队，她渐渐能适应了。这就是自己的新团队，代号“门徒”，尼斯托公司的隐秘战线，她们是用来干脏活的手套，也或多或少算是网监先生的追随者。凛音静静感受这种和睦而团结的氛围。就像过去其他小队一样。她参加过很多雇佣兵队伍，每个队伍里凛音都曾有过好时光，她担任黑客魔女，完成她的任务，帮伙伴们势如破竹，也共同面对危险，在一个个危险地带中出生入死，然后分享赏金与奖励，用啤酒、药品和化学乐趣来消遣，醉生梦死，仿佛整个世界只是一个无边无际的乐园，直到次日黎明到来，负责发布任务的中间人发来通讯，将他们拖回疲于奔命的生活。那一切已经很遥远，现在不再有可疑的中间人，只有友好的网监先生，康慨地将知识分享给自己。实际上网监先生给她提供的知识技术全然无价之宝，以至于凛音不知到底怎样才能偿还，自己目前完成的任务，与网监先生提供的技术文档相比简直不值一提。而且……“门徒”小队会不会延续下去呢？还是说，会跟她过去经历过的悲剧一样，被大公司给摧毁？鲜活而可爱的朋友们，凛音叹了口气，她有点不舍得与大家分开。“据说要加新人不是吗？我查到了一个不错的新伙伴。”陆镜应用数字心智，抬头看了一眼智能荧幕，设备闪烁一下，便自行开启，接收陆镜发来的文件，开始切换内容。每个细节都由她在瞬息完成。如果是凛音，还需进入操作系统仔细调节，而拥有数字心智的陆镜只要一个念头便可完成，俨然成为能够操控电子设备的“神明”。这就是巨型企业的技术底蕴，天枢制物一套手术将陆镜变成了身怀绝技的数字心智持有者，凛音只能像蝼蚁一样仰望。念及此处，凛音倍感沮丧。虽然陆镜还没有展现出任何破解与黑客方面的能力，但只要她用心学习，同样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不错的水平。无论是黑客方面还是魔力方面，凛音发觉自己都不够格与陆镜相比了。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像是若无其事。对方荧幕上播出一个强壮僧兵的影像，他体态高大，戴着漂亮的网格状竹面具、身穿出家人的全套织物斗篷，上面夹杂着意味难明的符号，背着尺寸超长的戒棍。“和尚？”细田义行问，“我以为早就灭绝了。”“是的，北部列岛最后的出家人。”陆镜点头，“一脉相承的、使用十字枪的僧兵，与忍者不对付，目前就居住在赤泉市郊外的山居古院当中，正好和我们沿途顺路。如果有一名这样精悍的僧兵加入我们，在对付鹿野正人的时候，岂不是更有把握了？”“那我们就找到他，让他帮我们的忙。”细田义行用力点头，“他的话，估计也很苦恼鹿野正人在附近出没吧。”